(三十三)
简单节说,穿戴整齐的老贾还想望讨吃着回中孤山村,不承想那些贫下中农看他这身穿戴打扮比自己强上几倍,再也不舍得给他半点吃食。饿了一上午后,老贾无奈只好花了6毛钱买票坐火车回了家,当然车站离村还很远,他下车又走了几十里路,到家已是前半夜。
第二天,村里社员们看见老贾如此‘光亮’都惊得睁大了眼睛。也就是这一天,大队组织各队长到中孤山村‘估产’检查,我到了傍晚因有事提前回村刚巧遇见到他,一见他的样子也是惊讶的不得了。后来被他拉到‘家’里。
(事情讲到这儿就回到前面的文章了,不再重复。)
在黑窑里,听老贾讲述坎坷人生,两人聊了一宿。清早,我回村了。
过了不多久,听社员说小井沟村有人跳井啦。 这在当地是新奇事,从来没有过!一问,竟然是老贾。我惊呆了。虽然曾听他流露过轻生的念头,但心里还是不能接受。特别是他‘讨吃’回来,似乎精神面貌和生活条件都有很大的改观,怎么会走这条路呢?! 为此,我专门去了趟中孤山村找了几个老实巴交的贫下中农问了个清楚。原来,老贾没过几天安稳日子。这天,大队传下来话:“通知贾国臣第二天去公社开批判会,必须参加!” 老贾心里明白: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从传话人边二计说话时脸上那坏样儿和临走时丢下的话也不难猜出。边二计是老贾家隔壁邻居边生贵的侄子,村里有名的灰鬼(恶棍),他生性歹毒,且最爱无事生非,是个典型的‘恨人有、笑人无’的家伙。在通知完老贾开会后,他恶狠狠地甩一句:“哼!讨吃还让你讨出风光来啦?看你还跳哒个甚!”。
吃过晚饭,天已大黑,没有点油灯,老贾躺靠在炕上又开始寻思明天开会的事。想着想着,‘通知’里‘必须参加’的话语又一次响起来,心也随着颤抖起来。 ‘必须参加’的会以前参加过,会场上被批斗的撅着屁股在台中央,他们必须参加的‘黑五类’站在两旁低着头陪斗。身体、精神的双重折磨让老贾现在想起来还不寒而栗!不用猜明天的会准是这么回事!这是成心要我这老命啊,活到这么大岁数,都混到‘讨吃’这步田地了,还要再去遭这份罪、受这番羞辱?用不着了。反正这命已然一文不值了,这次豁出命来就是不去! 说心里话,本来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够了,即便没有这事我也不想再活着了。曾经几次想死,没死成,这不是等于给我一次机会吗?
想一想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没有了。两个孩子生活有了着落,就算都有他们个人的日子;老伴儿也看望过了,安息的地界儿挺好;就连自己最相好的女人都见了最后一面,还亲热了一番!咳,这一切好像老天爷都安排好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人世间这点儿事已经看得明明白白,就那么回子事!得,下辈子再见啦! 不,就这样的人生,见不见还两档子说呢!也许永世都不会再来。
贾国臣从炕上爬起来,掸了掸衣裳,走出了屋门。 大概是屋里太黑了,他觉得外面反倒清亮了不少。定了定神儿,他看清了村子里近处房屋的轮廓,也找到了脚下的土路,沿着大沟旁的斜坡一步一步慢慢地下来,黑暗中朝村外走去。要去哪里呢?他脑子还不完全清楚,但心里却明白这是一趟有去无回的行程。目的地在哪?是崖顶,还是水边,都行!不过他已经没有精神再攀高登坡了,完全是信马由缰,顺着山梁走势朝沟底一脚比一脚低地走了下去。天太黑不能完全看清崎岖石子路,他最后一次使用存在脑子里的道路记忆摸索着前行。(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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